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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3章 09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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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3章 093

年輕人一直在等夏漁轉身走人的瞬間背刺她。

他不相信這個警察會真的放過他, 或許是覺得客場戰鬥對上他占不了上風,也或許是覺得他會破罐子破摔,總之她肯定是假意放他走讓他放松警惕, 給他希望又親手摧毀。

好歹毒一女人。

他哭得很傷心,聲音哽咽:“姐姐,給我一個機會。我以前沒得選, 現在我想做個好人。”

“沒問題。”夏漁一口答應, “雖然不清楚你的情況, 但下輩子你肯定能當個好人。”

“……你這是讓我去死。”

“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。”

看來是沒得談了。

年輕人從地上爬起來,回到最開始的狀態,兩人繼續對峙。

年輕人的臉上冒出冷汗,他在思考怎麽樣才能從她的手下逃脫。

軟的不行, 硬的又不一定打得過, 那就只有使用非常規手段。

他擡起自己的臉, 確保對方能夠看清自己的長相。

夏漁也確實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臉上,他的黑眼圈很重, 五官立體像是雕塑有一種淡淡的非人感。他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, 很多都是新的,看得出來他的技術一般——起碼連行玨的身上大部分是舊傷,只有她打出來的是新的。

總結:果然離top1有段距離。

緊接著, 她聽見他說:“你要和我睡覺嗎?我閱片無數, 很有經驗。”

夏漁:“?”

年輕人很緊張,他聽前輩們說過,有時候任務比較難完成的話可以使用色.誘.術。

他一向是看不起走捷徑完成任務的人,但現在的他實在沒辦法了, 他不想坐牢,更不想被槍斃。

他只能想出這麽一個餿主意。

“你可以跟我去公安局裏睡, 我陪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不是羊入虎口,不對,那不是鼠入貓口嗎?

他還想掙紮一下:“局子裏沒那種感覺,我家裏很多道具,你不想試嗎?”

“你家裏?”

夏漁沈思,他家裏或許有什麽藏著什麽秘密,去去也無妨。

不過……

她望著他額頭上的紅點:“感覺沒那個機會了。”

……

年輕人望著圍過來的特警,他很識時務地舉起了雙手:“你什麽時候報的警?”

“我沒報警。”夏漁晃晃手機,“但我之前在打電話,一直沒掛斷。”

不然她幹嘛和他廢話這麽多,不就是因為她剛被暫停工作嗎?

“……”

他現在就是後悔,非常後悔。他以為這麽久沒抓住他警方早就放松了警惕,他才敢在晚上出門。但他實在沒想到,他藏這麽裏面都能被這個女人發現,她到底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?

“別擔心,top1也被抓了,你不丟人。”

他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!排名不看人頭看賞金,但判刑不看賞金和排名看的是人頭,法律主打一個眾生平等。

他殺的人數比top1多了去了,被抓就是死路一條。

手銬拷上,年輕人徹底心死了。

還是後悔,他當初就不該貪那點錢,不然也不會碰到這個女人,現在全部打水漂了。

押送他的警察推了他一把:“老實點,別想東想西。”

他們在傅松聲打完電話後就趕到了現場,自然聽到了這個殺手和夏漁的對話。這個邪惡的殺手竟然想用他那汙濁的思想汙染他們的警界之星,真是該死!

“警官,給我個機會,我想做個好人。”

年輕人不忘初心,持之以恒地給自己爭取機會。

“這些話留著對法官說吧。”

“……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遇到的其他殺人犯,我可以減刑嗎?”

“可以。”同事煞有介事地點頭,反正又不是他們判刑,他說減刑法官又不會聽他的。

*

“辛苦你們了。”

夏漁向他們道謝,殺手的事特警和柯隊他們會處理,她還要趁夜色去燒紙錢。

揮別同事,夏漁按照小地圖開車去了那片無名墓園。

郁叔……她應該叫郁爺爺,他正在聽收音機。這年頭還用放磁帶的老式收音機的人不多了,她上次聽收音機還是在高中時,英語老師用它放聽力和單詞。

收音機裏傳來新聞,夏漁聽了十幾分鐘,發現這些新聞大部分都是和平市幾十年前的事。

【和平市市長顧荃涉嫌嚴重違紀違法,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。】

【據公開報道顯示,顧荃具有資深的政法系統工作背景。1949年10月出生的顧荃從首都公安學校(現中央警校)畢業後,長期紮根於基層。後因政績出色,1977年3月,顧荃出任首都市長。兩年後即1979年6月,顧荃調至和平市,任和平市市長。】

【……本日公開審理和平市原公安局局長郁向文受賄一案。】

【1973年9月至1980年12月,被告人郁向文利用職務上的便利,為他人謀取利益,非法收受他人財物。】

【被告人郁向文對其犯罪事實及罪名無異議,當庭表示認罪懺悔。】

【近日,代號為“蒼鷹”的黑惡勢力膽大妄為,公然搶劫警車,拿警察試槍。在此呼籲,請廣大市民請勿t靠近官方部門,註意自身安全。】

【本月11日,軍警合作,共同打擊了黑惡勢力的囂張氣焰,掃黑除惡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。】

【現和平市市長連振淮今日發表重要講話。】

顧荃原來是警校畢業的,不過他既然出任了首都市長為什麽沒當兩年就被發配到和平市了?

“蒼鷹”又是哪個組織?她目前只知道一個“狂犬”。公然拿警察試槍?這也太囂張了吧。

連振淮市長應該就是連珩玉的爺爺,他已經退休,她還沒見過他,不過一家子都是法外狂徒……他聽起來也不是什麽好人。

至於這位郁向文……

夏漁看向了郁老頭。

“別看了,這個人就是我。”郁老頭調小收音機的聲音,“我就是郁向文。”

夏漁謹慎地後退幾步。

“我沒受賄。”

“無異議,當庭認罪。”夏漁說了新聞裏的兩個關鍵詞。

郁向文摸出一桿煙槍:“介意我抽煙嗎?”

“介意,非常介意。”

“……你這小女娃——”

郁向文只好拿在手裏聞著煙草的氣味,他說起了從前:“我現在其實有點後悔,雖然我的家人在他們手裏,但我也不該屈服。”

夏漁分析一下他的話:“你是在給自己的行為開脫嗎?”

“……”郁向文說,“我只是在給你解釋為什麽我沒受賄還是選擇認罪,他們拿我的兒女要挾我,我有什麽辦法。”

“所以你包庇了真正的犯人?”

“……是我的錯,我對不起顧荃。”

如果他當時沒有屈服的話,顧荃也不至於孤立無援。他的家人也並沒有得到好的待遇,那人雖然答應不對他的妻兒老小出手,但他們過得不是很好。在他坐牢的時候,他剛出生的孫子還被拐走了。

“那你知道顧荃全家的下場嗎?”

“……知道。”

顧荃的妻子自殺,女兒被不明人士帶走。

他一直在試圖找到這個孩子,但因為只知道她的小名“小珍珠”而不知道她的真名,顧荃的戶口本上也沒有她,他至今沒有找到。

就連顧荃是無辜的這件事,除了他們幾個,也沒有人知道。

沒有證據,也沒有人會相信,和平市的背後還有強大的黑惡勢力在攪混水。他們無法公開一切真相。

夏漁:“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?”

“雖然你沒有感覺到,但其實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、都在他們的註視中。”

郁向文用煙槍敲敲收音機,收音機傳來的是“颶風行動”的喜報。

“換句話說,你在調查什麽他們都一清二楚。給你個忠告,小女娃,不要太高調了。”

“我在明他們在暗?”

夏漁皺著眉頭,聚精會神地思索。

片刻後,她悟了:“這樣才能更顯出我的厲害來。”

如果大家都在明,她是正義的一方,天然具有優勢。但因為他們在暗,這種情況下她要是能打敗他們才能證明她的強大。

“……”

他不是這個意思:“你會死的。”

她最不怕的就是死了,畢竟她有萬能的存檔,她一口氣氪開了全部的存檔位,怎麽也不可能打出be。

不過老人家好歹是在關心她,她很懂禮貌地把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告訴了他:“顧荃的女兒已經死了,你找不到她了。”

郁向文的反應很強烈:“死了?你怎麽知道?”

“顧丹錚這個名字你耳熟嗎?她就是顧荃的女兒,顧荃死後,她被拐到城中區成為了一名妓女,03年就死了,年僅26歲。”

可能說顧丹錚他沒有印象,夏漁補充:“顧澤漆你肯定知道,前不久連環殺人案的兇手,他就是顧丹錚的兒子,顧荃的外孫。”

想著他都在這裏當門衛了,應該知道甘遂的身份,她繼續說:“同時他還是甘遂的兒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煙槍掉落在地,郁向文猛地起身,他的動作之大導致他撞上了桌子。

巨大的響聲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,郁向文的年紀也大了,被撞一下他的腦子頓時發暈。

或許是他的錯覺,他感覺到自己的咽喉被人扼住,他的呼吸逐漸困難。

夏漁被他嚇了一跳,她跳進門衛室,扶著他問:“你還活著嗎?”

“……沒事。”

他擺擺手,語氣疲憊,聲音蒼老了許多:“我……對不起顧荃……對不起弟妹……對不起他們的女兒……”

他當然知道顧澤漆是誰——害死知春的殺人犯,害得江滿衣後半輩子孤苦無依的兇手。

出新聞的時候他也看過顧澤漆的自述,當時他還感嘆那個女人的可憐。沒想到她竟然會是顧荃的女兒。

他記憶中的顧小妹是個活潑愛笑的小女娃。

顧荃夫婦很愛這個孩子,夫婦兩人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,但女兒卻打扮得像個精致的洋娃娃。

那時候他們都叫她“小公主”。

怎麽會這樣呢?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?

“……一切都是我的錯。”

如果當初他堅持到底就好了。

“這都是黑惡勢力的錯。”夏漁擔心他喘不過氣來死掉,“你也是被脅迫的。”

“但是顧荃沒有妥協。”

顧荃被潑了臟水死掉,至今人們都在恨他。

郁向文曾經以為顧荃的抗爭沒有意義。可坐了那麽多年牢,送走了無數臥底,他開始明白:可以有人茍且,但也需要有人頑抗。

如果顧荃也妥協了,或許郁向文會想:看吧,就連正義的顧荃也這樣。

他可能會像他當年一樣,屈服於那些人,不會想著給顧荃昭雪,不會和鐘秋溪一起試圖讓和平市重歸和平。

因為有他們,所以他想要讓他們的死亡有意義。

當正義的光芒驅散黑暗之日,他們死亡的那天即是他們的榮耀日。

郁向文陷入了回憶之中,夾雜著濃烈的悔恨。

夏漁見他只是情緒起伏得厲害,生命暫時沒有危險,就繼續去幹自己的事情了。

她沒有張局那樣的好記性,只能在最前方插上香,向郁向文借了打火機點燃,再燒著紙錢和紙紮花。

夏漁一邊燒紙錢一邊戳客服:【說起來,我是不是有個什麽票沒有使用?】

客服:【親親,是逃脫票,使用後可以進入角色番外。】

夏漁:【為什麽只能選擇那幾個固定角色?我申請增加其他角色。】

客服:【親親不好意思,這是基礎設定。】

夏漁:【那你們能增加點其他功能嗎?我很想了解其他人的過去。】

客服:【親親,通關後會有全員視角的劇情披露,請努力達成he,一個也行。】

夏漁:【我可以給死去的人使用留影機嗎?比如顧丹錚,或者甘遂。】

客服被問到了,它的數據不支持它思考這麽覆雜的事情。

客服:【親親,這麽做沒有意義。】

夏漁:【你就說可不可以,實在不行我可以氪金。】

反正她也用不上,不如給需要的人。

客服:【已收到反饋,預計五天之內給予玩家答覆,請玩家耐心等待。】

她可是高貴的氪金玩家,游戲一定會同意她的要求。

她很有自信。

退出對話界面,夏漁燒完紙錢燒紙花。

火光明明滅滅不斷閃爍,天漆黑如墨,這一片偌大的空間裏只有她面前的這一點光亮,在黑暗之中格外明顯。

郁向文看不見她的臉,但他能看見她的眼睛像是燃燒著熾熱的火焰一般,即使紙錢燃盡,她眼中的火光也不會熄滅。

這個孩子……或許真像鐘秋溪說的那樣,能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。

*

燒完東西,眼前重歸黑暗。

夏漁打開手電筒,正好看到群裏傳來消息。

殺手名叫秦棱,今年25歲,他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,同時為了減刑,他捅出了許多懸案的兇手。

“那天我接單之後去殺人,卻發現我的雇主被我的任務對象殺了。為了保命,任務對象給了我雙倍賞金,假裝雇主點擊確認殺完。”

“警察同志你們知道的,我們這些殺人犯很喜歡大半夜出門,所以撞見同行的幾率很大,我就撞見過不下十幾次兇殺現場。不過因為我們無冤無仇,大家點點頭就過了。”

“最近的入室殺人案的兇手其實是那個幸存者,他煩死他爹媽催婚,就偽裝成入室殺人把他爹媽殺了。”

“那個高管墜亡案其實是他殺,兇手是他的弟弟,弟弟為了爭奪家產就把哥哥推下了樓,我當時還教過他怎麽做才更像是自殺案。”

……

秦棱真的很拼,他絞盡腦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,就為了爭取減刑。

警察從沒有遇見過這樣配合的殺手,一般的殺t人犯大部分都是死不悔改,口出狂言的比比皆是。

秦棱的記性很好,每個他遇到的在逃犯罪嫌疑人的長相他都能畫出來,可以看得出來他有繪畫功底,人體線條非常流暢。

……你說這人做什麽不好要去做殺手。

末了,秦棱還不忘說:“給我個機會,我真的想做個好人。”

柯憶不吃他這一套,她就問一個問題:“你今晚上出門打算幹什麽?”

“……”

殺手全副武裝除了殺人還能做什麽?

秦棱不敢說話。

趕到現場聽完審訊的夏漁感嘆不已,她對秦棱充滿了好感,要是每個罪犯都能像他一樣跟倒豆子似的全盤托出就好了。

願和平市少點謎語人。

看完秦棱,夏漁去找傅隊,被姜哥告知傅隊在張局辦公室。

夏漁又去張局辦公室。

她敲門進去,傅松聲站在中央,張局背對著大門,擡頭看天花板。

傅松聲沖她點頭,意思是他已經把全部的真相告訴了張局。

張局現在的心裏應該不好受。

其實不管是誰,在聽到這麽戲劇化的真相時都不會好過。

“松聲你先走吧,夏漁留下。”

等人走了之後,張局轉身來到沙發上,他示意夏漁坐下。

“……和甘遂聯系的是我們當時的上級武隊,不過他99年死於車禍,很多事情沒來得及交代。”

張局不知道在向誰解釋。如果武隊還活著,他應該會從甘遂那裏得到顧丹錚的消息,甘遂能夠藏得那麽好估計也有她的一份力。

即使不知道顧丹錚是顧荃的女兒,但起碼沖著她曾幫助過甘遂,他們也會努力把她帶出來的。

那麽顧澤漆說不定不會變成後來那樣,江知春她們那些女孩兒也不會死。

“和豐昌對接的呢?”

“也是我的上級,死在清洗行動中的梁局。”

這是眾多慘劇和巧合堆積而成的悲劇。

“郁叔剛才給我打了電話,他說你知道了他的身份。”張局嘆口氣,“其實郁叔也不容易,這麽多年一直在接受良心的拷問。亦晴能夠在組織裏紮穩腳跟也有他的功勞。”

夏漁:“對敵人的妥協是對隊友的殘忍。”

假設她選擇了包庇誰誰誰的話,悲劇不會停止,只會繼續發生。

“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。”

張局想說什麽又不能說,只能幹巴巴地開口:“以後你就知道了,這個世界很覆雜,人性更為覆雜。”

有的人身處黑暗紅心不改,有的人背靠光明而選擇為非作歹,有的人在夾縫中求生存。

“多的是……身不由己的人。”

這個世界需要像她一樣寧折不屈的剛直的人,但卻不能因此責怪被迫彎腰的人。

這個道理他年輕時候沒有懂,當親近之人一個一個死在他面前的時候,他才終於懂了。

身不由己的人……

夏漁其實見過,容巡是這樣,孟扶搖是這樣,顧丹錚也是這樣,尹秀麗也是這樣。

她開始思考。

“沒關系,現在的你保持這樣就好。”

張局說:“就是為了你這樣的人能夠存在,我們才會選擇彎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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